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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啸台曾遗魏晋风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省开封市尉氏县)人,出生于汉建安十五年(210年),卒于魏景元四年(263年)。在曹魏时期,阮籍曾官至步兵校尉,所以后世常称其为“阮步兵”。阮籍是魏晋时期著名的文学名士,与嵇康同为“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
阮籍:啸台曾遗魏晋风
来源:汴梁晚报 作者:刘海永 发布时间:2022-12-12 10:05:37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省开封市尉氏县)人,出生于汉建安十五年(210年),卒于魏景元四年(263年)。在曹魏时期,阮籍曾官至步兵校尉,所以后世常称其为“阮步兵”。阮籍是魏晋时期著名的文学名士,与嵇康同为“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

阮籍“幼有奇才异质,八岁能属文”,学习不知疲倦,吃穿不慕富贵,常以孔子的徒弟颜回为榜样,不畏贫困、刻苦求知、博览群书,终于成为著名的文学家。

阮籍有报国之志,司马氏当权之后,朝堂上充满庸碌之辈,他不愿同流合污,所以不愿做官。阮籍随叔父至东郡兖州,刺史王昶请与相见,终日不闻一言,自以为不能测。太尉蒋济听说阮籍有奇才,想招之来做官,籍却写一《奏记》以身体有病为由拒绝出仕。就连魏将曹爽召阮籍去做“参军”,他同样也是写一篇《奏记》说自己身体不好,无法胜任。中年后期阮籍才步入官场,曾任司马懿的从事郎中、司马师的大司马从事郎中、司马昭的大将军从事郎中。由于怨恨朝政之心难以消除,所以他做官仅是一种尝试,居其位而不谋其政。司马昭任阮籍为东平相,阮籍经常骑着毛驴慢慢视察属地工作,“法令清简,旬日而还”,后任步兵校尉,仍是当官不理事。阮籍看中步兵校尉这一职位不是因为俸禄高,而是官署厨房中储存有几百斛酒,于是当该职位空缺的时候,阮籍就请求担任步兵校尉。

司马昭称赞阮籍为人非常谨慎,每次与阮籍交谈,阮籍说的话都深远玄妙,难以理解,且他从不评论他人长短。阮籍任诞的言行并不完全是世人看到的“任性而为”,他虽然乖忤放诞,却极有分寸,每一步都在司马氏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从这点来说,他的任诞是小心翼翼,是却忧惧祸。《晋书·阮籍传》记载:“有司言有子杀母者,籍曰:‘噫!杀父乃可,至杀母乎?’坐者怪其失言,帝曰:‘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籍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众乃悦服。” 

当时,司马昭被封为公爵,准备领赐九锡大礼,司马昭坚决辞让不肯接受。文武百官要到他府上去劝说。司空郑冲连忙派使者骑马去找阮籍,邀请他写“劝进文”。阮籍当时正在袁准家里喝小酒,满嘴酒气,醉意还未消就被扶起来,他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写完交给来使。展卷阅读后,大家称赞是神来之笔。 

阮籍蔑视礼教,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阮籍邻家的主妇有美貌,在酒肆卖酒。阮籍常常到她那里喝酒,阮籍喝醉了,就睡在她旁边。她的丈夫起初怀疑阮籍不轨,伺机暗中观察,发现他始终没有别的意图。 

阮籍的母亲去世,裴楷前去吊唁。阮籍喝醉了,披头散发坐在床上,两腿伸开,也不哭。裴楷到后,哭泣尽哀,吊唁完就离开了。有人问裴楷,凡是吊唁,主人哭,客人才依礼行事。阮籍既然不哭,您为什么要哭呢?裴楷回答,阮籍是超脱世俗之人,所以不尊崇礼制。我们这类人是世俗中人,所以要以礼法规范自守。阮籍为母亲服丧期间,在晋文王司马昭的宴席上喝酒吃肉。司隶校尉何曾挑拨阮籍,对司马昭说,您正在用孝道治理天下,可是阮籍身居重丧,却公然在宴席上喝酒吃肉,应该把他流放到边远地方,以端正风俗教化。司马昭懒洋洋地说,阮籍因居丧过哀,身体衰弱、精神不振才到这个地方。再说居丧期间身体有疾病而饮酒吃肉,本来就合乎丧礼啊!司马昭责备何曾不能一起为朋友担忧。阮籍只顾埋头吃喝,酒杯继续端,筷子一刻也不停,神态自若。阮籍的母亲将要下葬那天,他蒸了一只小肥猪,喝了两斗酒,然后去和母亲诀别,他只说了一句:“完了!”总共哭了一次,随即口吐鲜血,昏厥过去,很久才醒来。 

阮籍善啸,几百步外都能听见。苏门山里,砍柴的人都说忽然出现一个得道真人,阮籍前去观看,看见那个人抱膝坐在山岩旁,就登山去见他,盘坐在他对面。阮籍向上陈说黄帝、神农氏玄妙之道,向下考究夏、商、周三代的盛大美德,那人低着头,不予回应。阮籍又叙说儒家入世有为的主张、道家气息吐纳的方法来观察他的反应。他还是像原先那样,凝神不动。 

阮籍便对着他长啸。 

许久,那人才笑着说可以再来一次吗?阮籍再次长啸。 

那一年的苏门山一定是双星闪烁,一定是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知音曼妙,一定是山风、幽谷、鸟鸣的和声。起初,无论阮籍怎样清谈、怎样长啸,换来的均是隐士端坐岩石的静默与沉着。他慕名而来,却怅然而归。山路的曲折小径被黄昏的阳光覆盖,金色的阳光、静默的群山被阮籍的心事左右。没有遇到、没有体验到对手的长啸,就像一位没有遇见对手的武林高手一样,斯人独憔悴。隐士的一声回应就像流星划破了夜空,令阮籍眼前一亮,心中为之一振。他顿时感到格外亲切与温暖。 

隐士叫苏门真人,阮籍崇拜他。 

这一啸,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潭水与汪伦;这一啸,天地日月壮情怀,是非荣辱总关情;这一啸,报国安邦志慷慨,天籁萦绕心中留。 

这一声呼应的啸声让阮籍完整而真切地感应到了苏门真人的内心世界。 

下山之后,他在浓浓的酣醉之中奋笔疾书写下传颂千古的《大人先生传》。大人先生的生活原型即苏门真人。他说大人先生大概是一位德高的老人,不知晓他的姓氏名字。他曾经住在苏门山,所以世人有的说他悠闲。他修养性情,延长寿命,和大自然一样生辉。他看待唐尧、虞舜的功业就像看待手掌心里的东西一样。他把万里当成一步,把千年当成一个早晨。他出行没有奔赴的目的地,居住没有固定的处所,只探求大道而没有什么寄托。先生由于顺应变化、顺适中和,以天地为家,因而世运乖离、时势败落之际,他却孤身不群、独立存在。他认为自己的能力足以跟自然造化一起推移,所以他默默地探索道德的精义,不与世俗的行为相同。自以为是的人非议他,没有见识的人责怪他,其实都不知道他的变化莫测、出神入微。然而先生并不因世人的非议责怪而改变自己的所为……“先生从此去矣,天下莫知其所终极。”阮籍借大人先生的酒来浇自己心中的块垒。 

阮籍的啸气势如虹、声音宏放、激若雷霆,有石破天惊的气势。 

今天,尉氏县城小东门有一段南墙,相传当年阮籍常在此吟诗讴歌长啸,抒发他对人生的感怀。后人为了表达对先贤的仰慕,在此筑台纪念,名“啸台”,又叫“阮籍台”。《陈留风俗传》记载:“阮嗣宗善啸,声与琴谐,陈留有阮公啸台。”《太平寰宇记》载:“阮籍台在尉氏县东南二十步。籍每追名贤,携酌长啸,登此。”阮籍啸台在东晋已成为文物古迹,后人频频到此凭吊,缅怀其人格精神和长啸风流。到了唐宋,世人对他的敬仰和凭吊仍未中断。独孤及和苏轼皆有关于啸台的诗歌。 

啸因为可以用叶片吹奏,所以有“啸叶”之称。我少年的时候曾跟随过一群社会青年夜晚到邻村看露天电影,每当电影开演的时候,就有青年用手指撮嘴,如鸟声一般划破夜幕。但是阮籍的啸似乎不是这样,纯内功而已。 

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写道“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岂止是无路可走啊,更是政治上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朝政多变,翻云覆雨,阮籍其实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他既不愿同流合污,又不能敛迹韬光。他需要不着痕迹地与当权者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又内心不失去平衡。唯有啸声能抒胸臆、寄情怀。他曾登广武山,观楚汉战场,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啸者留其名。”阮籍之“啸”是知与意的融合,是情与理的凝铸。他的血肉之躯在历史长河中早就烟消云散,但是他的“啸”声却仍然在中华典籍的册页中余音绕梁。 

如今啸台遗址尚存,呈不规则圆形。土台上槐树遒劲、荒草满布。间或有慕名探访者,却不曾像古代文人那样诗词歌赋抒情留言,多是拍照发微信朋友圈展示一下,附庸风雅而已。又有谁会啸、懂啸呢?最多不过打一声口哨而已。

责任编辑:刘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