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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鸿篇巨制故事多(下)
在《通鉴》编修过程中,刘恕主要承担了魏晋南北朝至隋朝部分的起草,并且司马光“遇史事纷错难治者,辄以诿恕。司马康(1050~1090),字公休,司马光长兄司马旦之子、司马光继子,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进士。
《资治通鉴》:鸿篇巨制故事多(下)
来源:开封网-汴梁晚报 作者:凌寒 发布时间:2020-11-23 08:26:07

一序一表 君臣同心

君主为大臣的著作作序,自古十分罕见,《通鉴》还没有完成神宗就为之作序更为难得。神宗在序文中首先说“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故能刚健笃实,辉光日新”“《诗》《书》《春秋》,皆所以明乎得失之迹,存王道之正,垂鉴于后世者也”,接着他赞扬司马迁作《史记》“是非不谬于圣人,褒贬出于至当”,为“良史之材”。

随后,神宗在叙述了先父英宗与司马光一起商量编著《通鉴》的过程后,对《通鉴》这样评价:“其所载明君良臣切摩治道,议论之精语,德刑之善制,天人相与之际,休咎庶证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规模利害之效,良将之方略,循吏之条教,断之以邪正,要之于治忽,辞令渊厚之体,箴谏深切之义,良谓备焉。”神宗说,《通鉴》记载明君良臣切磋治国之道,其中议论的精辟语句,道德与刑罚的良善制度,天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各种凶吉善恶现象的根源,赏罚盛衰的根本原因,规划措施的利害效果,优秀将领的方针谋略,廉谨官吏的施政方案,以邪正为标准进行判断,从治理与怠慢中抓住要领,言辞博深厚实的文体,规戒劝谏深刻的含义,确实完备了。一连12个排比句,道出了这位君王对《通鉴》的高度认可。

序文最后说:“《诗》云‘商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故赐其书名曰《资治通鉴》,以著朕之志焉耳。”

《通鉴》成书后,司马光作《进〈资治通鉴〉表》呈神宗。《进〈资治通鉴〉表》中,这位老臣先在几句自谦之后交代自己对历史的喜爱:“臣性识愚鲁,学术荒疏,凡百事为,皆出人下。独于前史,粗尝尽心,自幼至老,嗜之不厌。”接着回顾编修《通鉴》之初衷和一人之力的困难:“每患迁、固以来,文字繁多,自布衣之士,读之不遍 ,况于人主,日有万机,何暇周览!臣常不自揆,欲删削冗长,举撮机要,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为编年一书,使先后有伦、精粗不杂。私家力薄,无由可成。”

《进〈资治通鉴〉表》接着交代自英宗开始到书成经过,《通鉴》的起讫年代、卷数以及对英宗、神宗的感激,其中在洛阳15年编修的辛苦和认真尤其感人。在这里,司马光“研精极虑,穷竭所有,日力不足,继之以夜。遍阅旧史,旁采小说,简牍盈积,浩如烟海,抉擿幽隐,校计豪厘”。可见司马光为《通鉴》投入了巨大精力,所以他问心无愧地说:“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嘉善矜恶,取是舍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德,跻无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咸蒙其福,则臣虽委骨九泉,志愿永毕矣!”

《通鉴》一书的完成把“臣之精力,尽于此书”的司马光累成了啥样?他在《进〈资治通鉴〉表》中告诉了我们:“臣今骸骨癯瘁,目视昏近,齿牙无几,神识衰耗,目前所为,旋踵而忘。”这番话绝对不是司马光通过自我标榜来邀功请赏,这位一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的史学家,绝对不会这样做。书成不到两年,司马光积劳而逝。

四位助手 功不可没

说到《通鉴》,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司马光,这很正常,因为他毕竟是《通鉴》的主编,就像一部电影的主演。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司马光最终完成《通鉴》这部大书,如前所述,离不开他挑选的刘恕、刘攽、范祖禹、司马康四位助手的鼎力相助,其中刘恕、刘攽、范祖禹三人具有史学才干。

先说刘恕。刘恕(1032~1078),字道原,江西筠州人,仁宗皇祐元年(1049年)进士,科考成绩名列前茅,在儒家经典考试中两次名列第一,一时轰动开封。司马光也正是在这时结识了刘恕。刘恕记忆力惊人,博学多识,熟读经书,最爱史学,这令司马光非常赏识。他对英宗说:“馆阁文学之士诚多,至于专精史学,臣得而知者,唯刘恕耳。”所以,治平三年(1066年)书局成立后,司马光首先推荐了刘恕。《通鉴》全书的编纂体例就是司马光和刘恕共同商定的。在《通鉴》编修过程中,刘恕主要承担了魏晋南北朝至隋朝部分的起草,并且司马光“遇史事纷错难治者,辄以诿恕。恕于魏晋以后事,考证差缪,最为精详”。

再说刘攽。刘攽(1023~1089),字贡父,江西新喻人,出身诗书世家,仁宗庆历六年(1046年)进士,才学为欧阳修、王安石、苏轼所赏识。刘攽治学严谨、学问渊博,史学造诣尤为深邃。东汉史学家班固的《汉书》,文字艰深,十分难懂,刘攽与兄长刘敞(二人为同年进士)、侄子刘奉世(也是进士)合作,著《汉书标注》,时称“三刘《汉书》之学”。刘攽又独立完成有《东汉刊误》一书,也即《后汉书》的校正本。由于擅长汉史,所以治平三年(1066年)刘攽进入书局后主要负责《通鉴》汉史部分的起草。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刘攽被贬往泰州,于熙宁四年(1071年)离开书局。

三说范祖禹。范祖禹(1041~1098),字淳甫,四川华阳人,仁宗嘉祐八年(1063年)进士,才华得司马光、王安石、苏轼赏识。熙宁三年(1070年),范祖禹进入书局,参加《通鉴》的编修,“分职唐史,得以考其兴废治乱”,承担唐代部分的起草。司马光称赞他智识明敏、性行温良、好学能文、操守坚正,是一位君子般的人物。书局迁至洛阳后,范祖禹在这里的15年中,全身心地投入《通鉴》的编修工作中,直到书成,所以他是上述三位助手中在书局时间最长、承担任务最多的一位。

四说司马康。司马康(1050~1090),字公休,司马光长兄司马旦之子、司马光继子,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进士。熙宁六年(1073年),司马康进入书局,任务是“检阅文字”,也就是负责《通鉴》书稿的校对工作。

除上述四位助手外,《通鉴》一书的完成还得益于北宋一位杰出的天文学家刘羲叟(1018~1060)的帮助。史书编年,头等大事是先要辨定年月,否则所载史事就可能成为一团乱麻。刘羲叟编制有《长历》一书,是一部从战国到五代的万年历,书中他把每一年的节气、星象、朔闰等逐一排定,这为司马光编写《历年图》考定年月日、保证历史记载准确可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当然也为《通鉴》的编修作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刘羲叟的功劳不在其他助手之下。

皇皇巨著 险遭毁版

《通鉴》的故事还没有叙完。如前所述,哲宗元祐七年(1092年),《通鉴》的第一个版本刊行,但是这个版本(元祐本)久已失传。

元祐八年(1093年),哲宗亲政,此前8年为祖母太皇太后高氏临朝听政。亲政后,对高氏十分恼火的哲宗,继承了神宗熙宁、元丰年间所推行的新法,罢黜旧党、起用新党,而司马光恰恰属于反对王安石阵营、被高氏重用的旧党人物,所以当然在哲宗的打击之列。绍圣元年(1094年),哲宗下诏,剥夺司马光的谥、告、赠典以及所赠碑额,磨掉碑文,砸毁碑身,甚至一度欲掘司马光的坟墓,斫棺暴尸。至于后来司马光又被平反,那是后话。

回到正题。政治斗争常常使文化惨遭厄运,这在历史上屡见不鲜。蔡京上台后不久,对旧党又发起新一轮清算。他将司马光等309位大臣列入“元祐奸党”,并将他们的名字勒石立碑,这就是著名的“元祐党人碑”。所有列入碑中的“奸党”人物,其生前作品都要全部严加审核,稍有不合之处就要整部予以销毁。司马光列“元祐党人碑”文臣中宰臣执政官第一名,因此他的著作当是重点打击的对象。

据南宋学者周辉《清波杂志》卷九记载,绍圣四年(1097年),蔡京的弟弟蔡卞,也就是王安石的女婿,提议毁掉《通鉴》雕版(这里笔者只述史实,没有揭谁老底的意思),一位叫陈瓘的太学博士得知此事后,想出了一个妙法。他在策试士子的考题中,特地引用了神宗为《通鉴》所写的序文,“以明神宗有训”。得志后的蔡卞无论怎么嚣张,也不敢再提毁版之事了。就这样,《通鉴》这部皇皇巨著,因有神宗的御制序文而躲过一劫,这是何其庆幸!在此也感谢这位正直机警的陈瓘博士,否则,后人今天能否读到《通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2019年是司马光诞辰1000周年,这一年,标点本《通鉴》的修订工程在中华书局启动。

《通鉴》是一部治国理政宝典,它体例严谨、脉络清晰、网罗宏富、体大思精,因而也是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这部300多万字的史书,毛泽东主席自1914年在湖南第一师范读书时开始研读,直到晚年,一生研读了17遍。在2013年全国组织会议、2014年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9周年座谈会和2016年庆祝建党95周年大会等重要场合,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引用《通鉴》。(下)

责任编辑:刘薇薇